【謎理館專欄】冤枉啊，大人！

2008年7月至2010年8月這段期間，我受邀在誠品網路書店的推理部落格撰寫專欄「推理，當局者．謎／佈局者．迷」，轉眼十年過去了（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～～），當初的連結已經失效，文章也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，索性拿回自家部落格舊文新貼，騙騙點閱率（喂）
小時候的我，偏愛背景在古代的故事，從發人省思的歷史故事、精緻優雅的古典文學，到趣味生動的野史傳說、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、行俠仗義的武俠小說，統統都在我的網羅範圍內。而在那之中，我又特別喜愛公堂辦案類型的故事，尤其在電視劇《包青天》開始播映後，我幾乎天天都要守在電視前，連主題曲也都能掛在嘴邊朗朗上口了。

迷上推理小說，對「推理」稍有認知之後，我倒也沒有想太多，直到讀了「第四屆溫世仁武俠小說百萬大賞」評審獎作品，由孫雪僮所寫的《斜風細雨不須歸》（後來還出版了續集《斜風細雨不須歸貳：濁浪》），我才恍然驚覺，原來「公堂辦案」，就是獨屬於我們華人的古典推理和法庭推理，而官府大人與師爺，就像是中國版的福爾摩斯與華生。

比起私家偵探，擁有官方身份的官府大人，自然擁有較大的權力，可以派人查案、押人審問，也可以直接斷案定罪；但相對的，壓力也就更大了，不僅要面對人民的期望、上司的施壓，連一丁點兒錯誤都不能犯，既要廉潔公正、鐵面無私，又必須情、理、法樣樣周全，還得顧及皇帝的面子（伴君如伴虎，一個不小心，是要掉腦袋的），更別提要應付官場上的結黨營私、陰謀詭計了，這著實不是件容易的工作。

不過，孫雪僮筆下的蘇州知府柳斜風，卻和我們印象裡的青天大人非常不同。柳斜風的形象多變，表面上看起來，是個愛酒又好色、愛看戲又怕死的憊懶貪官，平素吊兒郎當，沒一刻正經；只因為擁有強硬後台（父親是學生遍佈天下的大儒，母親是華山派掌門的妹妹），而得以不畏權貴（當然不包括皇帝），連江湖中人也不敢輕易動他。但再看下去，卻會發現那只是他的偽裝，真正的柳斜風心思靈敏、多情重義，並且能文能武（尤其是輕功練得特別好，方便逃命嘛），頗有不欲揚名的俠者風範。在續集最終卷的故事中，作者更隱隱暗示了柳斜風的真實身世，他為了這樁祕密付出了龐大代價，讀後令人不勝唏噓。

知府已經如此，身旁的師爺即使再怎麼不能搶過主角鋒頭，自然也不會是個平庸角色。一表人才、玉樹臨風的師爺曾細雨，擁有著圓滑通透的七竅玲瓏心，以及能將死人說活的三寸不爛之舌，十足是蘇州府內的公關代表，身兼專業祕書；對外一手斂財、一手安撫，對內將大小諸事處理得井井有條，精明中透著細緻，總能在適當時機與柳斜風一搭一唱，極有默契，並擅長機關、開鎖等特殊技藝。他不但是柳斜風扮演無能貪官的最佳掩護，同時也是和柳斜風相輔相成的最佳拍檔。

當然，更別忘了柳斜風的紅粉知己，嬌憨可人的歌伎楚兒。乍見之下，她似乎不明世事，嬌蠻天真，偶爾蹦出驚人之語；然而實際上她見識極廣，善解人意，既能陪柳斜風談笑解憂、插科打諢，也能善用小手段協助查案，更有著現代女性的獨立與自信，充滿迷人風采。另外還有武功高強的捕頭李鐵，個性剛毅木訥的他，原本戲份較不突出，卻因對悍妻席師的萬般包容，以及不需言語的深刻愛意，而顯得可愛、立體了起來。

這樣一個既有公權力，又帶著俠盜色彩的辦案組合，雖然行事作風有點不夠光明正大，也不總是能夠對簿公堂，讓真相大白於世（更多時候，真相只存乎你我心中），卻似乎勾勒出了人們真正需要的公理正義。不是嚴刑峻法，不是兩袖清風卻辦不了事的清官──你我都無奈地知道，這世上沒錢萬萬不能；能把事情做好的貪官，再怎麼說，也比死守清廉、不知變通的清官來得好，當然如果能有做得好事又清廉的官，誰不喜歡呢？只可惜世事總難兩全。而只是很平凡、很渺小的，希望能夠保有溫暖幸福的家園，希望為善者能得到回報，希望惡者能受到懲罰，如此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