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代的變遷與認同──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

作者：傑米．福特（Jamie Ford）
出版日期：2009年08月07日
閱讀日期：2009年07月14日
入手方式：試讀活動（感謝馬可孛羅與巫小姐）

在戰火連綿的年代裡，即使是並非位於前線戰場的地區，未曾受過炮火直接衝擊，卻也免不了受到戰事影響，而顯得人心惶惶、寢食不安。在這樣的抑鬱氛圍下，人們往往急著尋求歸屬、表達立場，就算無法親臨戰場，也要以種種方式來表現自己的愛國之心，同仇敵愾地為國家出一份力，彷彿唯有這麼做，才能得到生存的理由。

人們總是喜歡為自己、為他人，做出各式各樣的分類，貼上各式各樣的標籤──性別、種族、國籍、職業、喜好，以及一切的一切，再以此作為根據，劃分出無數的小圈圈、小團體，進而彼此汲取認同、分享安慰，好像只要這麼做，自己便真的屬於了什麼，便擁有了立足之地。

太平時期尚且如此，到了混亂的戰爭時期，這樣的情形就更為突顯，所有的標籤和分類，都濃縮為二，統統只能採用二分法，勝與敗、對與錯、是與非、黑與白、敵與友，不是我們、就是他們，不問原因，也不准有灰色地帶。然而，人世間的事物，若真能如此簡單二分，也就不會有這麼多複雜難懂的情緒和情勢，也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悲劇與痛苦，也就不會這麼地多采多姿了。

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西雅圖，便處於如此曖昧微妙的局勢，在各國戰事紛起的情形下，在種族混居的城市裡，隨著國與國之間的交好或敵對起舞，仇視、排擠、打壓、歧視與己不同族群的人民──即使他們早已定居此地多年、早已擁有該國國籍，是如此地簡單又理所當然，他們的外貌與體內流著的血液，就像是與生俱來的原罪，將其化為一個個張牙舞爪的群體、而非是單獨單一的個體。

在這樣的背景下，中國男孩李亨利與日本女孩岡部惠子相識了，倆人是如此相似：都擁有明顯有別於白人的亞洲人面孔、都是在本地出生的新世代僑民、都受到所就讀白人小學中的同儕霸凌、都掙扎於身份認同的困境之中；但倆人卻又有著決定性的差異：亨利是當時美國同盟國的中國小孩，而惠子是當時正與美國作戰中的日本小孩。對他們來說，這根本不代表什麼，但這卻正是造成他們際遇不同的最大元兇。

相似的立場，讓亨利與惠子很快地成為好朋友，放學後相處的快樂時光，也逐漸令他們產生了微妙的情愫。然而，種族的不同與戰爭情勢的改變，亨利父親對日本人的痛恨，以及一紙政府公告的撤離令，卻使得倆人被迫分離。雖然互許了彼此等待的誓言，雖然亨利傾注所有情感追尋且試圖維持，時間與距離還是漸漸拉開了倆人，他們竟就此錯身而過，斷了聯繫。直到四十多年後，從巴拿馬飯店地下室取出的一把日本紙傘，才又重新揭開這段塵封多年的過去。

嚴格來說，這個故事並不特別，檢視過往歷史，這種大時代下的悲歡離合，其實並不少見，因此在這樣的架構下，作者的說故事功力便顯得格外重要。而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雖說是長篇處女作，難免多少有些寫作功力不足之處，不過，作者對於氣氛的營造相當到位，故事情境彷彿歷歷在目，很有當時那個年代的畫面感；另外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，男女主角之間兩小無猜的感情，雖然沒什麼激烈的表現，透過細膩的描寫，卻能讓人感受到濃烈得化不開來的深刻情感，以及無奈離別還要故作堅強的難捨難分，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。

生命中最困難的選擇不是對錯之間的選擇，而是對和最好之間的選擇。 （P.212）
除了亨利與惠子的純愛故事之外，作者在亨利父子三代的故事上，也做了不少著墨，寫出離根僑民隨著時代更迭的改變。亨利的父親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，後來才移居到西雅圖工作，他一方面自豪於自己的中國人身份，要求亨利不可忘本，卻又把亨利送入白人小學，希望亨利能夠融入美國社會，要亨利「說你的美國話」；他在兩個國家之間徬徨搖擺，既想要選擇一個定位，卻又無法完全放棄另一方，於是，他為所有事物加上標籤（要亨利戴上寫著「我是中國人」的胸章），希冀能夠藉著這樣強勢的行為，為自己的軟弱下強心劑，為自己尋求認同感的作為，賦予一層掩護。

到了亨利這一代，「故鄉」僅僅是個名詞，一個掛在父輩口中的鄉愁，對他們來說，那只是個陌生遙遠的地方，他們完全不覺得自己「屬於」那裡，尤其亨利又和父親甚少交談，對於故鄉絲毫沒有認識，當然更無法產生認同；但父親對於故鄉的想念與驕傲、曖昧的立場，造成的父子間爭執，卻相當大程度地壓迫著他，強迫他不甘不願地跨足在兩方界線上，連帶也讓他找不出自己的定位。就像他的姓與名，一中一西，彷彿早已水乳交融，卻又那麼地格格不入。

而亨利的下一代，馬悌，因著時代變遷，他們的眼光更為廣闊，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已經無法束縛他們，於是他們下意識地反抗舊時代的事物，也能更快接受全新的思想觀念。從馬悌與亨利對於母親安寧照護方式的爭執，就能很明顯地看出這一點，還有馬悌未婚妻的國籍，以及對於父親過往戀情的迅速接受，也都在在表達了一切。

新與舊的界線，其實並不那麼涇渭分明，所有事物都是逐漸改變，而非有個劇烈變化的時點，只是變化的歷程不明顯，才使得我們在日後回憶時，驚訝於不知不覺間的改變與差距，就像亨利父子三代一樣。

個人喜愛度：★★★☆

【延伸閱讀】
→ 那年的情書，那年的妳：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（BY 灰鷹）
→ 試讀：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（BY 苦悶中年男）
→ 無根的飄零，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（BY 栞）
→ 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那年的我們，那年的愛戀（BY 夏夏）
→ 悲喜邊緣的旅館（BY elish）
→ 但是我全部記得：悲喜邊緣的旅館／傑米˙福特（BY 路那）
→ 《悲喜邊緣的旅館》搶先讀徵文活動！（不讀會死毒舌俱樂部）
※ 內有眾家精彩試讀書評。

【傑米．福特作品】
→ 悲喜邊緣的旅館（博客來網路書店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