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謎理館專欄】最清楚如何看破謊言的人，同時也是最會說謊的人

2008年7月至2010年8月這段期間，我受邀在誠品網路書店的推理部落格撰寫專欄「推理，當局者．謎／佈局者．迷」，轉眼十年過去了（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～～），當初的連結已經失效，文章也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，索性拿回自家部落格舊文新貼，騙騙點閱率（喂）
從小，長輩就對我們諄諄教導，表示撒謊是不正當、不應該的行為。然而，在成長歷程中，我們卻會逐漸發現，說真話並無法得到讚賞，反而往往帶來傷害與責罵；於是，我們為了避開這些負面情緒、為了保護自己，便只好學會撒謊。

長大之後，我們才慢慢明白，撒謊其實不是那麼黑白分明的一件事。使用時機的不同、出發點的不同、立場的不同，謊言所代表的意義便天差地別，所蘊含的情感更可能錯綜複雜、影響深遠。雖然撒謊永遠不會變成值得讚揚的美德，卻絕對是人與人之間不可或缺的重要行為。

美國麻塞諸塞州大學（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）的心理學家羅伯特．費爾德曼（Feldman, Robert S），曾經做過一個實驗，他讓所有參與者隨身攜帶隱藏攝影機，記錄日常交談的情況，事後再收集錄影資料進行統計，統計的結果令人訝異：一個普通人在和他人談話的時候，平均每十分鐘就會說三個謊言。由此可見，謊言是如何充斥遍佈在人們的生活當中，不論是有意無意、善意惡意，是不經意，還是習慣性，也不管是為了自己或是他人，更無關是否願意承認，每個人在一生中肯定都曾說過謊。

謊言如此普遍，也一定有不少人夢想過能夠擁有看破謊言的能力，只是夢想通常永遠只會是夢想，難有實現的一天。但是，若真的有方法能夠確實辨認謊言呢？不是測謊機那種既陽春又可以作弊的玩意兒，也不是占卜那類的怪力亂神，而是以科學的方式，利用觀察、分析、統計、歸納等動作，令謊言無所遁形。

二○○九年一月在美國播出的單元劇《謊言終結者（Lie to me）》，便是一部以「測謊」為賣點的影集，全劇採用類似《CSI犯罪現場》的表現手法，每集各演出一至兩樁案件，故事圍繞著私人機構「萊特曼團隊（The Lightman Group）」的四個測謊專家展開。此機構專門承接來自於私人企業、政府機關，甚至是軍方的委託，藉由觀察受測者不自覺的微表情、小動作和語氣變化，來辨別謊言，進而挖掘真相。

「萊特曼團隊」的成立者暨老闆卡爾．萊特曼博士（Dr. Cal Lightman），他態度狂傲（事實上他也的確有「狂」的本錢）、講話直接，毫不顧忌他人感受，經常得罪別人，讓身邊的同事屬下、委託人、受測者，都恨得牙癢癢地，卻又拿他無可奈何。曾經有一幕，萊特曼對著自己的委託人──因女兒失蹤而傷心落淚的父母，大聲質問：「是你殺了你的女兒嗎？」，這種殘忍的問題，即使一般人心裡暗暗懷疑，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狠下心問，而萊特曼不僅問了，還堅持要對方回答問題，仔細評斷對方的反應和神態，由此便可一窺他追求真相的決心。

不過，萊特曼這樣一個讓眾人感到棘手的人物，在面對自己的女兒時，倒是令人意外地笨拙傻氣，明知女兒在電話中說謊，卻不敢直接戳破；只因他心知肚明，若是自己一再地拆穿女兒的每個謊言，總有一天將會永遠失去女兒。

萊特曼博士的合夥人，同時也是摯友的吉莉安．佛斯特博士（Dr. Gillian Foster），是一名心理學家，她負責的工作偏向於輔助，判斷說謊的成因、處理萊特曼較不擅長的人際關係等，更時常得要安撫被萊特曼氣到跳腳的眾人。而佛斯特與萊特曼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，默契十足的言行，讓人對其感情發展感到非常期待；就連萊特曼的親生女兒，也曾經在劇中說出認為父親與佛斯特較相配的言論呢！

在「萊特曼團隊」中，另外還有兩名重要成員：伊萊．洛克（Eli Loker）與芮雅．桃樂絲（Ria Torres）。洛克是團隊中的首席研究員，透過機器分析表情、動作及聲音的變化，都屬於他的專門領域。他本人有一項原則，就是絕對不說謊話，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實話實說；但可惜的是，這項原則在後來因為某個案件而打破，也略微揭露些許潛藏在其內心深處的黑暗。桃樂絲則是在第一集中，被萊特曼挖角加入團隊，她和其他成員的差異之處在於，她並未受過完整有計畫的測謊訓練，而是天生就擁有看破謊言的天賦。由於對事的觀點上，她比較容易感情用事，因此時常與萊特曼產生衝突，雙方火花四射的互嗆鏡頭，精彩得令人大呼過癮。

劇中的測謊場景，看起來的確相當神奇。或許有人和我一樣，曾經想學劇中的手法，試圖分析判斷身邊親友的謊言，卻發現根本沒這麼容易。幾經觀察之後才明白，劇中角色們進行測謊判斷的過程，其實並不單純只是觀察人們的動作表情，而是必須做許多「前置工作」，首先要建立受測者說真話時的情緒基準線，分析當下的環境對受測者造成的影響，還得一再調整問話的方向（問對問題非常重要），更要同時進行氣氛及氣勢的營造，給予受測者壓力，讓對方在無意識間露出馬腳。

能夠輕易看破謊言，確實極有成就感。但不知成日與謊言打交道，淡淡述說隨著年紀增長，世上能夠放心信任的人越來越少的萊特曼博士，是否曾經後悔研究測謊？活在全然的謊言中固然悲哀，活在全然的真實中，卻也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。有些時候，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，比較快樂；有些真相，還是不要知道，比較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