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謎理館專欄】偽．教父4 勇兔無懼

2008年7月至2010年8月這段期間，我受邀在誠品網路書店的推理部落格撰寫專欄「推理，當局者．謎／佈局者．迷」，轉眼十年過去了（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～～），當初的連結已經失效，文章也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，索性拿回自家部落格舊文新貼，騙騙點閱率（喂）
讀過了以貓、狗和綿羊為主角的推理小說後，或許我們忍不住要想：還有什麼動物是人們日常熟悉、容易接觸到，既能出現在城鎮中不顯怪異，又要足夠討喜可愛、擁有吸睛魅力，份量足以串起一本（甚至多本）推理小說的呢？──我們得到的答案是：兔子。

說起兔子這種動物，老一輩多將牠們視為食材，其輕柔暖軟的毛皮也極為受人喜愛；到了年輕一代的眼中，牠們則搖身一變，成為嬌小可人的室內寵物，撫慰多少寂寞時光，教人滿心柔軟。但出生於台灣，5歲時即移民定居日本，本名王震緒的東山彰良，在其筆下作品《強尼兔之教父本色》裡，為兔子所賦予的，卻是有別於食物與寵物之外，另一種與眾不同的全新面相。

故事的主角，是一隻全名為「強尼．愛．兔」（Johnny Love Rabbit）的寵物兔，從小受到主人──黑手黨成員卡丹奴．柯維羅──的熏陶，建立了和一般兔子全然不同的價值觀，極有男兔本色。牠不但自稱「老子」，愛聽義大利民謠，嗜喝牽牛花酒、抽琵琶葉菸，對母兔很有一套，甚至還渴望成為人類，極力思考「愛」所代表的真正意義。

強尼與視之如父的柯維羅閣下，相處的時間其實不長，僅僅只有不到三年（對兔子來說，相當於三十年）。但閣下被幸運小子包比殺掉的那天，地上佈滿了被子彈射穿的屍首，那一幕讓牠永生難忘。驚慌失措逃離自小生長的住處，強尼開始了牠流浪的生活，牠和老鼠們住在一起，學習如何在野外求生。之後，牠來到仙客來小徑，開設了「強尼兔偵探社」，並暗暗立下有朝一日要為閣下報仇的決心。

生活在兔子族群中，強尼才發現自己有多麼不同。雖然因為破獲了不少案件，在兔群裡享有盛名，強尼仍覺得格格不入。牠瞧不起只會遵循本能行動的兔子，成日思考生命的意義，追求「愛」，試圖明瞭死亡。牠明白是自己異於常兔，也曾自嘲：「發瘋的鐵定是我」，卻仍無怨無悔。然而諷刺的是，這樣的牠，依然擺脫不了兔子天性的桎梏，見到母兔忍不住先上了再說；即使身負調查重任，面對城市裡的種種聲響，牠仍每每在稍有風吹草動時，就被嚇得動彈不得；在被殺「父」仇人使用高超手法撫摸的時候，明明滿心仇恨和怒火，卻還是忍不住舒服得呻吟。人性與兔性間的掙扎和徘徊，讓強尼兔顯得更有人味，也讓故事因矛盾和衝突，而顯得更加豐富有意思。

除了個性奇特的主角強尼兔外，作為故事背景的兔族群聚地，更是描寫得既精緻又有趣。從專販牽牛花酒的兔子酒吧、蒐集各種人類古董品（其實就是破銅爛鐵）的史林兔商會，到以「兔子復活」為教義的教堂、集合毒蟲彼此鼓勵的鈴蘭毒癮勒戒會（對牠們來說，鈴蘭是令兔沉迷的毒品），甚至還有提供妓兔上門的廉價旅館，活脫脫便是兔版的人類城鎮縮影。

而強尼的同族兔們，也和人類同樣地形形色色、五花八門。書中有惡質商兔，進口販賣害兔子們吃了會變得肥吱吱、胖呼呼的水果乾；也有氣勢激昂，聲稱神並非依人類形象打造的牧師兔；還有耗費多年（兔子曆五十年、人類曆五年）心力，全心投入研究人類語言與文字的博士兔；以及試圖滅絕人類，相信「復活伴隨著毀滅而來」的瘋狂信徒兔，完全顛覆人們對兔子那溫和善良的既定印象。

如此看來，與其說本書是以兔子的眼光來觀看這個世界，倒不如說作者將自身及人類的經驗與形象，投射到兔子身上，塑造與人類社會本質相近的兔子社會。再藉由這些人性化的兔子之口，一針見血地點出人類在行為模式和思考觀念上，充滿的矛盾與荒謬。讓我們不禁暗暗自省：這樣的我們，和兔子又有何不同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