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謎理館專欄】破案天才羊咩咩

2008年7月至2010年8月這段期間，我受邀在誠品網路書店的推理部落格撰寫專欄「推理，當局者．謎／佈局者．迷」，轉眼十年過去了（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～～），當初的連結已經失效，文章也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，索性拿回自家部落格舊文新貼，騙騙點閱率（喂）
在前幾期的文章中，介紹了推理小說裡一些比較特殊的主要角色，包括死神、倒楣鬼以及活屍，雖然嚴格說起來，他們並不全都能算是人類，但至少他們都擁有著人的外形，也與人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；之所以會如此，我想那是因為，身為人類，我們總是比較習慣與我們相近的觀點，不管在（書中的）行動上，或是思考上，都會比較容易產生熟悉感，也比較能夠輕易進入故事。

人都說世事無絕對，推理小說就真的這麼嚴格，只能以「人」來作為主角嗎？當然並非如此。在日本推理作家赤川次郎與宮部美幸筆下，就曾經出現過以三毛貓（《三毛貓推理》、《三毛貓怪談》等系列作）、退休警犬（《完美的藍》、《阿正當家》），和各式各樣的錢包（《無止境的殺人》）為主要角色的作品，將動物與物品擬人化，因其行動上與思考上的限制，進而使故事產生與眾不同的樂趣。

但不管錢包也好、狗兒貓兒也好，總究是我們平日常見的事物，和人類長期生活之下，受到耳濡目染，縱使牠們的思考方式接近人類，也不至於顯得突兀，反而更能讓人感到親切。假若，將推理小說的主角，換作是我們耳熟能詳，但不太有機會接觸到的動物呢？既不能擬人化得太過（那就會變成披著動物皮的人了），又得適當保留牠們本身的特點，之間的拿捏掌控，則必定不是件簡單的事。

德國作家萊奧妮．史汪所撰寫的《綿羊偵探團》，就是由「一群綿羊」來擔綱演出小說中的偵探角色。在一般人的既定印象裡，綿羊是種暖呼呼、毛絨絨、懶洋洋，看起來有點呆呆的、好像不太聰明，慢郎中型的動物。這樣的動物，真的能夠勝任需要機靈的頭腦、敏銳的觀察力，以及絕佳邏輯觀念的偵探一職嗎？如此迷糊與精明的對比，便令人更忍不住期待，牠們會在故事中碰撞產生出什麼樣的絢麗火花了。

按常理來說，生活在廣大草原之上的綿羊群們，該是悠閒、寧靜、平和的，怎樣也難以將牠們與殺人事件聯想在一起，但偏偏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。某日，羊群們一覺睡醒，竟發現自己的牧羊人倒臥在地，而他的身上，赫然插著一把鐵鍬！

若是一般的羊群，乍見這樣的情景，只怕早就驚慌失措亂成一團了吧！所幸，在這群特別的羊兒中，有一隻絕頂聰明的母羊，牠叫做「瑪波小姐」（沒錯，正是與阿嘉莎．克莉絲蒂筆下的瑪波小姐同名），牠馬上出面安撫同伴們的情緒，仔細分析牧羊人的死因與狼無關，甚至主動提起要揪出兇手，伸張正義（咩！）的決定。

想要揪出兇手，勢必得要先收集線索、仔細分析，進而釐清整樁事件的發展，才可能得知動機，並查出真兇身份。但是，對於羊兒們來說，光是收集線索的動作，就已經困難重重、危機四伏。牠們不但得要強忍最厭惡的血腥與死亡氣息，靠近屍體仔細檢查傷口；還要佯裝吃草，若無其事地伺機接近人類，偷聽對話內容、觀察眾人反應；甚至得在深夜悄悄潛入村中，偷窺人們的活動，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。

羊兒們進行起偵查活動，雖說一板一眼、有模有樣，然而牠們畢竟是羊，思考上難免受先天影響，不僅常將自己的價值觀套用在人們身上，對事物的反應也與人類（讀者）大不相同。對人們來說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由羊兒們的角度來看，卻成了令羊驚慌到六神無主的大事；許多人們覺得稀鬆平常的詞彙，也因為羊兒們從未學習過，便只能天馬行空地胡亂推測語意，因而產生許多好笑的誤會。

除此之外，在尋找線索的過程裡，羊兒們偶爾也會「出槌」，臣服在天生本能反應之下，吃草時，忍不住就沉溺於欣喜愉悅的情緒中，將所有雜念拋到九霄雲外；面對牧羊犬的帶領時，忍不住就依循天生的恐懼感，乖乖聽從指揮；回想被剪毛時的感受，更是一個不小心就舒服到沉入夢鄉，遺忘一切俗事。

人性與羊性的相互拉扯，又不致超出平衡，營造出獨特的衝突趣味，也許正是因為如此，才使得這群綿羊偵探們顯得如此自然有魅力吧。